山中歲月不知年,遺忘的林田山,繁華落盡只剩恬靜

最初是在電視上看到林田山的報導,那山裡的聚落,因伐木而興盛,卻也因伐木而沒落,腦袋中馬上閃過的是九份的市儈,金瓜石的寥落,但是林田山卻不曾沾染上一絲塵囂,看著主持人漫步綠苔石階,彷彿歲月痕跡重的讓商業行為無法著根,它像是在嘆息著自己的沒落,卻又慶幸人聲輒止,只是這報導一出,不知要喚醒多少逗留的腳步。 

然後隨著
Juno某一次的到訪歸來,帶來了山中歲月日漸消逝的訊息,當時光靜止不再,任何發展都是對歲月留痕的撻伐,舊痕刻上新傷,越削卻越薄。 

劃過時空的軌道,殘存的記憶與檜木香依稀飄在空氣中
 

終於我們還是到訪,從195離開,從大地詠讚中離開,一股腦鑽進歲月歷史的洪流中,嘗試著去學習,去面對,去懷舊,在嘆息中懷舊,也在嘆息中哀傷,也許這樣能更接近昔日摩里沙卡的光景。

從萬榮車站旁的岔路往內,兩旁是緩坡梯田,可以察知的是目標正往山區裡邁進,車機裡傳來的聲音,解釋這兩邊稻田在冬日,是一片黃澄澄的油菜花,點綴了山林綠野的朝氣,也增添林田山的自然溫度,用色輕盈的稍稍削去那沉重的歷史包袱。轉進萬榮社區,卻見一建築擋在路口轉彎處,偌大的衛生所,排場大的著實令人咋舌,杵在與世無爭的村落中,也許套上幾款原住民圖騰般的圖樣裝飾,卻像樸實清秀的臉蛋硬生生抹上腮紅脣膏,突兀的俗不可耐,如果這樣一個生冷的水泥建築卻達不到實際使用效果,在野地村莊裏只怕是折了這賞心悅目的視界。台灣不是有更多花大錢蓋的公共建設卻空著養蚊子的例子,連遠在都市喧囂外的後山都被沾染了。
 

車子開始入林蔭,兩旁保留的日式平房,矮牆內的老舊顯得塵封隔絕,山中歲月不知年,還住在這的居民想來是悠閒,不曾慌忙的面對工作,不過如果常抱著細數那一段曾經繁華的輝煌,不知這樣的桃花源可是保留著何種與世隔絕的記憶。社區小路輾轉,前半段倒比較像一般眷村,擁有古老回憶的眷村,讓空氣中彌漫一股孩提跑鬧嬉戲聲,或是老者沏茶三兩成歡,物換星移,回溯當時年景,此時此刻家家戶戶應當炊煙裊裊,讓飯菜香洗滌那山裡歸來一家之主的疲累,迎接每一個日暮後的月明初昇。

綠毯上開滿的小黃花,朵朵笑靨迎接旅客造訪

車隊比序的停在球場上,球場邊滿是綠林森森,而綠蔭下盡是開滿了小黃花,點綴在遍地的野綠中。球場隔座亭子與對面一株碩大鳳凰遙遙相望,雖已過了火紅季節,但仍留著幾抹殘紅,枝葉扶疏間猶現守護人的英姿,樹下正是柑仔店,幾個居民話家常想必是平凡而常見。往裡邊走去,一旁修車室裡還留著當年載木用的火車頭跟其他器具,只不過斑鏽的軌道上已然積滿沙塵岩灰,直至沒入柏油地表,顯示這樣一條便軌早已廢棄不用,那麼昔日頻繁穿梭的載貨車箱也沉睡在這暗室裡逾幾十年,車體上不再散發濃郁檜木香或是扁柏的身影,門口的那把鎖沉沉的加重了這道棄置藩籬,連鏽蝕都很難畫開。 

強哥賢伉儷難得的二度蜜月,小孩子都沒跟,落的清心

林田山舊名「森坂」,日語發音「摩里沙卡」,因此才有摩里沙卡這樣一個美名,意謂著森林密植的斜坡,斜坡上石階兩旁錯落兩三間保存完整的木屋,木屋隱身在綠林中,又跟樹叢間合成庭院,階層而上,隱而不晦,就像迎接對頭山上森林樹冠折射的曙光,迎送每日山嵐風消,而斜坡下規劃整齊的社區,各種公共建設應有盡有,從中窺見當初這樣一個完整功能的社區,容納了多少員工、眷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外,又能享有各種娛樂休閒,生活必須應有盡有,洗衣店、米店、理髮部、甚至剛進社區前的小學操場,其規模不下一座城鎮,這樣自給自足的富裕,在花蓮想當年應是人人稱羨的工作地點,不少人擠破頭想一圓發財夢吧。成也伐木、敗也伐木,從三大林場蜂擁而至的頂尖工人,帶來了最新伐木技術之下,讓花蓮這林田山儼然成為台灣伐木業上的一顆新星,民國六十一年卻因為伐木工人燒烤飛鼠解饞,引發有史以來最大的森林大火進將林木資源消蝕殆盡,傷害程度讓一度繁華的林田山林業自己走向末路,林務局接管後,保育山林政策之下,戰後日本亦不再輸出木材,而山林終得以歇息,不過如同金九這一類的礦產城鎮一樣,漸漸失去光澤,消逝在歷史洪流中。 

老妹攝於廣場前

醫務所前的廣場,送往迎來的旅客也許越來越多,轉入小巷,越見僻靜,轉角處又一家雜貨店,想必貼心的服務深居內處的居民,仍盡責的開著店,阿伯熱誠的招呼,門口兩旁盡是琳瑯滿目的奇石,串起的彈珠汽水空瓶像最忠實的招牌,吸引遊客解暑,窄屋巷弄間,許多戶人家裡,牆壁上掛滿泛黃照片,這樣的社區,家家戶戶都還在回憶著那一段繁華啊,放不下的歷史刻痕,深刻畫在牆上斑白,積著厚厚層灰,也許這裡的人都像雜貨店阿伯一樣,還能傲氣的訴說身為林田山人的榮耀。 

雜貨店前的洗臉銅器吸引無數旅客的目光,我也來小試身手(照片由Snow提供)

出社區,就在停車場旁,深邃的林蔭大道接著見不著頂的石階,踏著每一階也許充滿回憶的步伐,台階末處正是這摩里沙卡的精神中心–中山堂。整座中山堂是用上等檜木搭建,濃郁檜木香撲鼻,當初這裡應是人生聲鼎沸吧,每個假日沸沸揚揚的上演無數電影,歌舞表演的進行,遙想當年滿堂喝采的喧嘩,讓原本該是窮鄉僻壤的森坂除了綿密伐木工作之外又添幾分活力,名聲遠到鄰近鳳林光復的居民都不辭辛勞的踩著腳踏車要來共襄盛舉。 

中山堂此時正在重建,社區也企愈規劃文史工作室,這樣一個充滿歷史意義的聚落是該被保護,見證東部伐木工業的歷史,也許像那擺在堂裡的三台大放影機一般,膠捲一幕幕重現,只怕不要像九份那樣淪為商業踐踏的賣笑女子,勉強勾勒出的懷舊心情扼殺了許多旅人的心。
 

中山堂前的林蔭軌跡,幽忽發人省思

中山堂外的台車下,平行的軌道延伸至遠處森林中,未全落下的陽光瀉落林蔭,枯葉與光影一同灑在時間的軌跡上,而遠處的記憶深不見底,我想,我還會再回來的,再回來發掘這社區逐漸遺忘的腳步與曾經讚嘆。(07/25/2004)


全員合照,照片由逍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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