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打算是要去走草嶺古道的,背起相機大背包,腳架,踏上往宜蘭的火車,列車搖晃間,目標選定了貢寮站,時間是下午兩點多。

打電話確認去過的同學,詢問往返的路途與時間,每個人都說我瘋了,畢竟在下午過後走這一段山路,實在有些冒險,然而行程既踏上了,總是得走一趟。

今天是選舉日,出遊的人大概不多,出了貢寮站,沿著指標往右走去,想了又想,索性折返,在車站前的腳踏車出租店,詢問路程,這裡的商家非常熱心且有禮貌,建議我騎車去,不需要再騎車回來,古道登山口有專人收集車輛,方便走古道的人,大多數的走法,都是一趟過去,然後在宜蘭大里搭火車回來,這樣貼心的服務,省去了旅客走一段路還必須回頭還車的窘境。

經過貢寮鄉公所前,許多警消駐足,救護車與消防車排排站,鐵拒馬的架設,彷彿一股山雨欲來之勢,現在每到選舉日,總是蠱惑著人民心裡的不安與狂熱,政治的大事曾幾何時已在台灣這塊小土地上萌芽茁壯,至於狂熱的程度,堪稱的上另一波台灣奇蹟。腳步加快遠離是非之地,乘著風,將那煩人的瑣事一併拋到腦後。

出貢寮車站沿著朝陽街,然後接上學苑路,這是一段小爬坡,不過今天的車子較少,騎來輕鬆,不必惶惶躲著突然呼嘯而過的大車,右邊一片稻田,似乎方收割不久,留頭的稻根已然發出新綠,黃綠參半,襯著遠山,偶爾兩隻白鷺硬是飛進這與世無爭的畫裡,卻也增添幾許悠然活氣。

到了貢寮國小,必須右轉穿越鐵道涵洞,開始沿著雙溪,行走在遠望坑產業道路上,右手邊全然一片鄉野田趣,小路穿過一叢聚落,一戶人家庭院倏地衝出一群孩童嬉戲,路邊農家閒忙,似乎是早已司空見慣旅人的駐足穿梭,下雙溪德心宮的廟庭前還圍著一桌老者,做晚餐前的象棋廝殺,每個照面的路人盡是和善親切的眼神歡迎著。

村落一過,夾道兩旁稀疏林木,樹上落葉殆盡,反倒是芒草矮叢遍佈,卻是欣欣向榮,與頂上風光成強烈對比,林子一過,兩邊又是一片平坦稻田,這路就好像田埂一般的穿越,土氣與稻桿香濃郁四散,讓我懷念起小時候奶奶家的收割季節,必備的冰涼茶水,黑糖香氣沉著厚實的冰塊,蒸氣在仲夏午後爭騰,然後抱著大茶壺坐在田埂上,感受那冰涼暢快的洗禮,嘲笑著在收割機後方競相追逐的麻雀,而彷彿稻子的溫熱正盛。

經過明燈橋,但見橋下一人垂釣,好不悠哉,那河水到橋前剛好轉了個彎,岸邊芒草經風拂動,總是熱衷釣魚的人耐心異常,似乎這活動有著一股魔力的牽引,又否則在狂風大浪間還那麼多人不顧生命危險去磯釣,不過身不在此列,也難感受那一股難以形容的狂熱,只是這畫面寧靜至極,魚兒經過這彎,也想不到有人在這邊候著吧,腦邊閃過姜太公,又閃過大河戀的那甩竿節奏,我趴在橋上杵了良久,拍照卻又怕打擾了釣者的興致,人總是害羞的可愛。

此時剛巧在一旁的電線上發現五隻麻雀,讓我想起那音符記號,五支比鄰而站,也順便試了一下相機的數位變焦功能,還算清晰。


過橋即接上下雙溪路(102縣道),在福德廟前有明顯指標,往遠望坑親水公園與草嶺古道,自此接上遠望坑產業道路,沿著遠望坑溪而上,景觀開始往山林走。


那也就是說,開始爬坡了。

路上跟我一樣騎單車的人不多,倒是已經有許多人往反方向走,這時間也該是回程的時候,只是此刻的我依舊堅持的往前行。山路蜿蜒,輾轉爬上遠望坑口,再行不久是草嶺古道登山口,不過此時眼前視野豁然開朗,幽幽小徑畫開山谷的交界,梯田自近至遠的層疊,一畦畦滿溢的水田倒映山影,山稜上殘留的夕陽餘光還在林間樹梢上閃爍著,這邊的白鷺更多了,每隻都悠閒的自顧覓食,像似各自獨立卻又好整以暇徜徉這山谷畫中,有默契般的成為影像中的稱職配角,綠地間點綴紅瓦涼亭,而遠望坑溪逕流其旁,這親水公園可搭的真美,完全融在山嵐疊翠的懷抱中。

往草嶺古道的停車場在這邊,不過我問了收單車的工作人員,卻給我一個可以繼續往上騎的資訊,我不疑有他,想說可能不是同一家腳踏車店的,於是就繼續往上,告別這山光水色,馬上進入陡坡,多年沒騎車了,是騎到汗流浹背,這產業道路下山的人更多,而路上濕濘,似乎是長年潮溼,還是稍早下雨,如果說是山泉流涇那也是理所當然。這裡的空氣清新,加上我奮力騎車,氣喘吁吁之下,所吸入的空氣是那麼醒腦舒暢,這樣一趟運動也算值得。

說真的,每個山客下山都給我一個大拇指,要我加油,路邊遇到一個撿垃圾的阿婆,還說「肖年耶!勇哦,A當騎這遠!」我才覺得奇怪,後來等到老闆發現找不到我,開車上到這山路來,遇到準備回程的我,我才知道原來我騎過頭了,腳踏車早在遠望坑草嶺古道登山口就可以回收,而我竟然就這樣騎到跌死馬橋。因為到達跌死馬橋已經將近四五點,暗夜摸黑走古道不是一件好事,我看了看幽幽林道,溪水淙淙,掬一把清涼洗面,然後在這邊歇上一歇,待汗漬稍乾,心裡暗自許下下次造訪的決心,然後搭著老闆的車下到遠望坑口去,回首這一路,我也算完成了一項不可能任務,據老闆說,不會超過五個能騎上來這段,就不知是安慰還是誇讚了。

距還車時間未到,我拜別老闆往濱海騎去,而行李就託給老闆專車運回。這一段下坡,有如飆風,把剛剛的疲累完全衝散,回到貢寮國小,接上貢澳公路,往濱海龍門方向去。路又再次延著雙溪走,但是溪裡撲鼻來的卻是刺激的臭味,黑濁的河水顯見污染,跟上游清澈溪流差之千里,不過此時太陽已然落到山的那一頭,天光猶在,沉沉的河水卻成了一面明鏡,近如沙洲樹叢,遠似含煙山嵐,都倒映在河面上,平靜無波,而霞光仍在變換,山色也跟著置換,泯除煞風景的惡臭,靜默無語,我在這河岸邊可是呆上半晌,讓人忘記時間歸途。

繼續往海邊騎去,我穿越過濱海公路,下到龍門街,這小村已是飯香四溢,彷彿敲打起晚餐時間的鐘響,榕樹下的石桌椅不見殘局,繼續往前行去,村莊安靜的不著痕跡,想必家家戶戶正忙著用餐吧,眼前一座吊橋橫豎,而遠方已是雙溪出海口,縹緲山邊甚至看的到福隆沙灘上的拱橋橫亙,海象不佳,想必塵沙飛揚,這景象也算是奇蹟,在光線不足下還能遠望。對岸是龍門露營地,一艘白色汽艇停泊,似乎訴說著冬日的孤寂,少了遊客的嬉戲,碼頭相形失色不少,只是這孤舟夜泊,可別有一番情境。

縹緲遠山,孤舟吊橋,在我踏上歸途的同時,撥了一通電話,這心情心境的分享,有人自該欣羨著,那夕照與湖面鏡射的美。

回到貢寮車站,老闆說車站旁的便當比福隆還有名,味道極好,可惜與Alvin約了餐敘,我想下次有機會可得好好嚐嚐,而公所前的人群此時此刻可是沸沸揚揚。(12/11/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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